惊寒

默俏策‖雪里灯

前情见合集

⚠️默是默苍离的默 策是策君的策

⚠️没有考据 我编的

向元邪皇投降的前一晚，人世下起了雪。

公子开明活这么几百年，也不是没见过雪，有许多场都比这大，沉沦海一役时便有下过一场格外大的，只是一盏茶，战场上的魔兵尸体都覆层白霜。那场雪很冷，又遇上没有月亮，昏昏暗暗的，像地狱。

还是魔世的雪更冷。修罗国度的策君把唇上一小朵雪花舔掉后做出如下评价。

金雷村众人早早就休息了，为了明天可能的恶战养精蓄锐。公子开明心里头总有股若隐若无的怪异感，又一时间想不明白，索性四处闲逛，也借机捋一捋思绪，他脚步凌乱又轻盈，到崖边时，忽而停住。

有人提着盏昏黄的灯站在悬崖边，抬头不知道是在看雪还是看月亮。

那身影很熟悉，白发白衣，即使四下无人也把脊背挺得很直，只是单薄了些，周围只有他手上一盏灯的光，还被风吹得摇摇晃晃明明灭灭的，下一秒就要连带这背影被黑暗吞噬一样。公子开明悄没声息地走上前，想要吓俏如来一跳，脚下却不小心踩到了被雪掩盖地枯树枝，发出一道清脆响声。

公子开明若无其事收回那只想拍肩膀的手背到身后，一抬眼，俏如来回过头，温和无害地和他打招呼：“策君，你来了。”

“是——啊我来看看明日的主角大半夜不睡觉都在做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。”

“俏如来在赏雪，策君要一同吗？”

公子开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，他三两步上前来，抬手时不动声色地踮了下脚尖才让胳膊成功环住俏如来的后颈，他把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给了俏如来，伸出另一只手去接雪花在掌心：“俏如来啊，魔世是没竹林没皎月也没繁花，但雪这种东西从来不会缺啦，只不过——”他吹了一口气，那雪花便晃悠悠往身侧钜子脸颊上飘去了，而俏如来亦因这阵暖风闭上了眼，露出慈悲下的些许淡漠来，公子开明收了收音调，慢悠悠补充：“魔世的雪若是到这里，会死不少人哦。”

俏如来笑了一声，他开口时呵出的白气很快散在风里，又轻又柔：“魔世的雪会冷吗？”

“你这不是废话？魔世的雪可比这个冷多了馁你是运气好没有遇到过——是讲，俏如来啊，你不会是临阵紧张脑袋去傻了吧竟然问本策君这种蠢问题，考试不及格可是会赔上性命更重要的是会拉我后腿，先讲好我是不会因为你死了而原谅你噢！”

他讲完一通，俏如来却没回应，双眼空落落地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，这样失礼的行为本不该在俏如来身上出现，尤其他们现今的关系还是各有算计并不稳定的盟友。虽然公子开明不想承认，但他的确在看到俏如来如此落寞的表情时难得心软了瞬间，于是他大声叹气，去夺俏如来手上的灯。

“好咯好咯好咯在这里看下去也同样感受不到区别，你若真正好奇，等杀了元邪皇本策君马上带你回魔世，虽然有点晚咯但相信公主会很高兴不会怪罪你——夭寿，你手这样冰莫非已经是一个死人了这下坏了惨了完蛋了，死人还能用得出止戈流的真阵吗？”

俏如来本就不多的负面情绪被吵没了七七八八，公子开明头顶的发饰晃得他眼晕，于是他只好把灯笼换了个手提，用另一只手去环公子开明的肩膀让对方稳住——虽然知道策君摔下去也不会死。

“策君不必担忧，”俏如来道，“并不冷。”

“乱说撒谎骗肖仔，你难道还遇到过比这更冷的东西吗拿出来给我看看？”

俏如来手里的灯笼到底被公子开明抢走了，后者拿起来放在眼前，对这种人世才有的东西有点好奇，正研究着，透过纸内昏黄的烛火去看俏如来的脸，钜子继承了史艳文的好皮相，被灯映照的半张脸面如冠玉，另外一半隐在黑暗里，看不真切。

他腕上琉璃佛珠在指尖一拈，低声说：“哈……这样东西，是如何也不能拿出来的。”

公子开明眨了眨眼，俏如来的半面轮廓在他眼底变得朦胧，被另一张苍白俊秀的面容代替。

那是许多年以前的默苍离。

彼时中原也在下雪，比如今这一场恐怕只大不小，公子开明从魔世过来正是为了躲雪，却不想阵法另一头也在下雪不说，还冷得不像话。他从阵法里出来，抱怨的话没到嘴边就发现周围黑漆漆的，那牙尖嘴利不识好歹的小后生不在书房，也不知去了哪里。

公子开明把肩上的雪拍掉，熟门熟路地走出去，默苍离这院子不大，构造也简单，他来过几次就摸透了。甫一打开书房门就见有个人站在树下看月亮，树梢上鱼龙灯被风吹得晃悠悠的，仿佛下一秒就会掉下来，砸在默苍离头上。

默苍离听见声转过头，看见公子开明也没有很意外的样子，只是抿了抿唇，道：“你来了。”

“看到我这位贵客还这么冷淡真正是让魔伤心——“公子开明溜溜达达地凑到后生身边去，看半天也没看出来中原的月亮哪里好看，离得近了，他不小心碰到默苍离的手，登时大呼小叫起来：“你这死囡仔大半夜站在这还穿得这么薄，冰得跟死人一样了馁，是讲你这张脸就已经很死人脸了现在是要做戏做全套明日出山安怎？是这样吗你是这种想法这种打算哦？”

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也不带喘，默苍离终于把视线分给他点，看起来有些困惑。

“我不冷。”

默苍离的确没感觉冷，只是他唇色惨白，一双掩在袖子下的手也冻得通红的，不像是不冷的样子。

“别人骗鬼你还想骗魔真是有出息值得鼓励嗯嗯嗯不过我不会信的，若是有啥会更冷我就修三天闭口禅……“

“别妄下论断。”默苍离没等公子开明讲完，便低声回答，这声音几近于呢喃，若不是后者纯魔之体又习武，恐怕听不清在说什么，公子开明别过头去，默苍离却又不说话了，眼睫低垂下来，眉头也皱着，看起来心情不好。

默苍离身上有血腥气，很淡，公子开明分辨出来那不是默苍离自己的，也许他们没有呆在一起的这段时间，默苍离经历了什么，但他不说，公子开明自然也没必要问。

“既然没看到那这种很虚幻不切实看不到的东西，自己知道就好咯免讲出来，没错就是这样。”于是他只是稍微一愣，随后若无其事地去摘灯笼，他要把默苍离赶进屋里去。然而他抬起手才发现够不到，默苍离站在旁边看他晃来晃去也不帮忙，公子开明觉得有点丢脸，又有那么一点点恼怒，但他不能和这个不识好歹的后生计较。不过好在他发作之前，默苍离抬手把灯笼摘了下来，轻而易举，感觉像是在挑衅。

灯火已经有点暗了，但公子开明以他纯魔之体的身份发誓，他绝对看到默苍离有在笑。

修罗国度的策君咬咬牙，心想这张脸虽然好看但真的十分非常特别欠打啊，于是他闭上眼，决定暂时眼不见为净。

只是睁眼时眼前便没有默苍离了。俏如来假装不知道公子开明的走神，他把灯笼又拿回手里，往回走了几步发现公子开明没跟上，于是他停下来，转过身对公子开明道：“策君，该回去了。”

公子开明眼里的灯明明暗暗最后剩下一点，他敷衍地应了声，很快追上俏如来。

“本策君几百岁的魔咯腿脚没那么快，俏如来俏盟主俏钜子，体谅一下啦——”

俏如来手里的灯笼被他撞得晃荡，连带雪地里一人一魔的影子也歪歪扭扭，朦朦胧胧里，两道声音在公子开明耳边重合。

“公子开明/策君，好好走路。”